永远的怀念
清明节前的怀念
清明节前的双休日,我到外县去给已去世多年的父亲扫墓,眼望着坟头上在风中轻轻抖动的荒草,抚摸着虽历经风雨但愈加洁白的墓碑,心绪随着一缕缕青烟飘的很远很远。
父亲是建国前在湖北参加了解放军,在四野的38军服役,参军后不久就经历了5个多月的湘赣边剿匪战斗,深山密林,险象环生。朝鲜战争爆发后,父亲随部队入朝,肩负着保家卫国的光荣使命,投入了伟大的抗美援朝战争中。父亲讲过很多他在朝鲜时候的往事,但让我记忆犹深的却是他亲历的两件与粮食有关的事。当年在朝鲜战场上,以美军为首的联合国军,倚仗强大的空中优势,对志愿军的后勤补给线实施狂轰滥炸,志愿军有限的后勤补给能力要先保证武器弹药的供应,而粮食有时就供应不上,那是志愿军刚入朝的那年初冬,部队要在运动中歼敌,每天都要行军,为躲开敌机的轰炸,只能在夜间走,部队走得越远越快补给就越困难,一天父亲所在的部队自带的粮食吃完了 ,战士们已经饿着肚子,在树林里隐蔽了一天,到了半下午接济的粮食还没运到,今晚还要急行军90里,走那么远的路没点吃的那行,但军令如山,就是饿着肚子也得走,就在部队领导万分焦急的时候,傍晚时分传来消息,河对岸的兄弟部队支援一点粮食让马上去取,于是营部决定组织运粮队过河背粮,20多里的路要在2小时内返回,部队等粮食到后,做好饭吃完再走,这样一支40多人的运粮队在一位连长的带领下紧急出发了,父亲也在其中,他们刚刚过桥,敌机就来了,一阵轰炸,战士们迅速钻进树林里,向兄弟部队的驻地疾驰而去,当运粮队员们每人背着10来斤大米回到河边时,大家全都惊呆了,刚才敌机的轰炸把来时的桥炸断了,时值初冬,江面上虽然结了一层冰,但人走上去冰面就会被踩破,而江水很深,又没有别的渡河工具,要到另一座桥上过河又要多走30多里,而且还不知那座桥是否被炸,紧急之下,连长把全队人员集合起来,短促地下达了命令,“每人相隔10步以外,在冰面上推着粮袋向前爬行,听到冰裂的咔嚓声,马上后退,另选路线,不论发生什么情况,谁都不许在冰面上站起来,”说到这连长停顿了一下接着说,“就是你身边有人落水了,你也不能站起来去救,因为这样你不但救不了战友,自己也要掉到江里,听明白了吗?”大家没有像以往接受命令那样大喊明白了,只是低声地应了一声,队员们就散开在江面上,小心翼翼地开始向对岸爬去,当时父亲的心情特别紧张,就是在硝烟弥漫的战场也没那么紧张过,父亲一边推着粮袋一边仔细地听着冰层的声音,有两次听到了微弱的咔嚓声,就立刻停下来,没声了再往前爬, 20多分钟过去了,感觉就像一天一样漫长,江面上静得可怕极了,连自己的心跳都能感觉到,突然,一声救命的呼喊和冰面破裂的声音像一颗炸弹在静寂而又紧张的冰面上轰然爆炸了,父亲当时就觉得大脑“嗡”的一下,本能的就停了下来,紧接着更大的救命声传来了,在夜空中呼救声是那样凄惨无助,充满了对生的渴望,对死的恐惧,呼救声还没落只听在中间位置的连长大声喊道,“不许动,谁都不许动,”这时又听到一声“救。”一切又恢复刚才可怕的寂静了,整个过程不到10秒钟,一个白天还有说有笑的战士就被无情的江水卷到冰下冲走了,事后才知道他是不幸爬到了刚被敌机炸开的冰窟窿旁边,冰面已被炸裂,他沉了下去。这件事是我快18岁时才听父亲说起的,当父亲颤抖并略带哽咽的说完这件事后,我看见父亲的眼中已是泪水盈眶了,这是我第一次也是唯一的一次看见父亲流泪,就是在大革命期间父亲受了那么多冤屈也没见他这么难过过,父亲说他总也忘不了那呼救的声音,那声音像数九天射来的利箭,穿在心上又冷又疼,有什么比战友遇险,而又无法援救更让人痛心的呢。父亲文笔较好,能写会画,我见过父亲从朝鲜回国带回的柳条箱,正面的铁边上端端正正地写了“和平万岁”四个字,并在字的中间画上了两只飞翔的白鸽,我想他在写这几个字时,一定想了很多,是呀,只有真正经历过战争残酷洗礼的人,才能懂得和平的珍贵。这件事父亲只对我说过一次,而另一件也是关于粮食的事,我在10来岁就听说过了,后来又听父亲说过几次,而且每次说起来都是笑逐颜开,好像是在说一个很开心的事,那是二次战役之后,父亲所在的部队由于敌人的封锁又断粮了,吃了两天的白菜、萝卜以后,后勤送给养的车终于来了,从车上搬下来几个木箱子,有两个性急的战士以为送来的是压缩饼干,就打开了一箱,实在是饿极了,想先吃两块充饥,箱子打开一看,两人都楞住了,里面装的是像黄瓜干一样灰黑色 的东西,一个战士就问车上的人,“这是啥东西,能吃吗?”,车上的战士说,“是海参干,好吃着呢,这是你们没粮了,我们也没粮往这送,也不知后勤从那弄的海参,这才赶紧给你们送来几箱,你们可算是有口福了,别的部队想要还不给呢,”听说挨了两天饿,能吃上海参这样的好东西,大家高兴的不得了,都跑到伙房去看炊事员怎么做海参,但这事却把炊事员难住了,他们别说是做,就连见着海参这还是头一回呢,问遍了大伙,也没个明白人,没办法自己硬着头皮干吧,他们按照炖猪肉的做法,把海参先洗了一遍,就倒进锅里和白菜一起炖上了,估计快熟了,捞出海参一尝,咬不动也嚼不烂,还有沙子直咯牙,结果谁都没吃成这海参,大家都白高兴了一场,炊事员又重做的白菜,才算吃了这顿。第二天粮食来了,总算能吃饱肚子啦,后来炊事员又试着做了几回海参,都没做好,加之战事又紧张啦,大伙也不提这事了,剩那几箱海参后来也不知那去了,可能又送回后勤去了吧。部队从朝鲜回国几年后,驻扎在沈阳,那时父亲已是一名上尉军官了,在一次建军节的拥军宴会上,吃到了地方饭店大师傅做的红烧海参,父亲说这是他第二次吃海参,那真是人间美味,鲜浓无比,这才知道海参真是好吃,但得会做,想起在朝鲜吃海参的事,父亲笑着说,“可惜那么多海参干啦,能做多少红烧海参哪。”
58年官兵大转业,父亲来到黑龙江,兢兢业业地干着工作,每天都是乐呵呵的,他那豁达开朗、乐于助人的性格也感染了全家以及周围的同事们,让我们做儿女的倍感父爱的深厚温暖,在同事们中也有很好的人缘,父亲身体一直很硬朗,但却在83年秋季的一天因过于劳累而长眠在工作岗位上了,享年56岁,30年来,父亲的音容笑貌经常浮现在我的眼前。清明节就要到了,万缕思念、汇于笔下,以此来表达我对父亲的深爱与怀念,对那些为了国家安宁、世界和平而流血牺牲的志愿军烈士们的无限崇敬之情吧。